一尘不染的白色房间中泛着一股浓重消毒水的味道。
墙壁上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跳跃着。瑞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身边的温湿度计，其实这个动作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只不过可以让现在他看起来并没有显的那么焦急而已。
这里是位于天命医务室一间普通的病房之内:洁白的瓷砖、青色的纱帘，因为是深埋在各种建筑之中的所以别说是阳光，就连一个窗户都看不到还是让人觉得有点可惜了，除此以外医疗设备一应俱全。应该说很多国家级的医院也不一定能够享受到这里的待遇了。
肌肤呈现出一个苍白状态的小姬子正躺在房间中心的一张病床之上。她精致的小脸上正写满虚弱二字，那对不屈的黛眉却还紧紧地皱着、零碎的红发披落并耷拉在洁白的床单之上——这副微妙的样子让人真不知道到底该心疼好，还是直接笑出来比较好。
（能在模拟战打到累趴下的也只有她了啊！）
瑞特不禁这样心想道。尽管之前这家伙自己干的事情已经让番台词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呀咧呀咧！”
……
倏尔躺在床上的红发少女眉头略微动了一下。因为并没有什么大的病症，甚至就连重伤都算不上所以很快就清醒过来了罢……她张开了那双橘金的眼睛。或许是由于意识还没有恢复的缘故，因而瞳孔里还略显的有些无神。
“放心好了！只是轻微的肌肉拉伤而已，你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看起来像是得了绝症一样而悲观起来。”
瑞特望着放在床脚的那个小吊瓶说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至少装在吊瓶里面的也确实只是普通用来补充体力的葡萄糖溶剂而已。
这位笨拙的研究员其实用自己独有的方式来传递一种委婉的关心罢了。如果太过于宠溺小孩子了，对于对方将来的成长并不会有什么好处。
直到他看到女孩儿眼角滑落的晶莹的泪水。
“喂，别哭出来啊……都说的不是什么大病了……”
“呜哇～！”
女孩儿一时之间哭的更加伤心了。
其实小姬子在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思考等到模拟战结束到底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瑞特:
——该斥责他为了私人的目的而利用自己吗？
——还是因为他从中途开始就做了一些奇怪的时候而大发脾气。
——干脆从此就不理他好了。
……甚至都这样去想了。
可实际上当真的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涌动在胸腔之中的情绪就只剩下后悔了而已。
……她打输了。
哪怕瑞特都给她这样计划了却依然还是打输了；哪怕已经拼上全力了却依然连A级女武神的衣角都没有摸到；哪怕整个斗技场的所有同级生都在给她加油了最后却还是狼狈不堪地栽倒了下去。
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
所以现在除了哭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要将满腔的烦恼、委屈、怨恨化作嘶吼……化作泪水一股脑地全部给发泄出来。
“哇啊啊啊啊啊！！！”
* * *
其实本来为了今天的训练场参观瑞特还特意换了一件崭新的白大褂来着。可现在看起来却只能给小姬子当免费的面巾纸用了……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把「不要宠溺小孩子」这种无聊的设定给丢到了九霄云外去。
伸手将女孩儿的脸贴到了自己胸口最接近心跳的地方。
“没关系哦！小姬子……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哦！真的，超级了不起的哦！”
轻抚着她的额头柔声安慰道。
豆大的泪珠依旧不断从少女紧磕着的眼角滑落。她将瑞特的领口捏的皱巴巴的，柔嫩的唇瓣却继嘶嚎之后又变成不断重复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的，她本来还是有机会赢的。如果按照一开始瑞特的计划好好把含有血清的子弹给全部打出去继续削弱程立雪的话。
当然也只是有机会而已。风险以及不确定因素依然存在……
可问题是她自己放弃了啊！
自丢下双枪并举起大剑那一刻起，面对各方面能力都比自己高一截的A级女武神就等于把自己手上所有的胜机都给一并丢掉了、把瑞特从背后一直默默寄托的希望以及努力给全部丢掉了。
而且事后居然还去后悔什么的……
这是到底多么矫情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如果是这方面的问题的话没关系哦！不如说反倒是小姬子给我上了一课呢，真正应该说对不起的人反而是我呀！”
瑞特喃喃道。
他此刻一边用手指掸去女孩儿眼角的泪水一边用另一只手在自己的眼眶上轻轻擦拭了一下。
其实当初在看到小姬子丢下手上的武器时他真的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可后来在想到些东西以后便释然了:
——他和自己的导师埃里恩之间所经历的事情。
当初导师也不是准备了一条看似平整的道路希望他走下去吗？可以他却辜负了导师的期待成为了天命的一员，并且虽然心怀愧疚却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过。
每个孩子都应该是叛逆的。
他们敢于挑战权威，敢于将大人世界所谓的公正和道理全部一击吹飞出去。
所以瑞特现在所面对不过是自己对别人做过不好的事情又被施加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已。
因果报应，天理循环……
也可以说是被一个小女孩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了。
这个逐渐忘记了初心的过程就很值得让人去反思了。
“妳最后的攻击真的超级漂亮的，而我也已经确实感受到了。”
瑞特顿了顿以后继续说道，
“对不起！”
不仅仅是为了小姬子。也包括那些在自己达成目的的途中被自己背叛或者抛弃掉的人。
曾经他还因为前路的艰难而对自己的人生迷茫过……
现在却已经觉得可以继续前进了。
——首先就回去和导师道个歉罢！
不禁这样去心想道。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人就这样如同两台成了精复读机一样反复念叨着同一句台词。直到他们最终相拥在一起笑出来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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